兩個母親的守望

四周是完全而徹底的黑暗。沒有日，沒有月，沒有燈，沒有螢，沒有任何可以產生光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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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凌晨四點的阿富汗。孤清的光線來不及照穿凝固的黑暗。灰蒙的光線拖曳著影子來回移動。十歲的施晅望著倒在血泊中的母親，無力地跪倒在地。他的眼睛里面布滿了蛛網一樣的血絲，現在眼睛里面又醞釀了一場洪水，好像馬上就要決堤而出。內心還殘留著對于那種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突然到來的毀滅所產生的不安。一瞬間，施晅的世界似乎崩裂成碎片，化作塵埃消散……

十年前，在阿富汗的一個戰地醫院里，施晅誕生了。他降生的同時，上帝卻帶走了他的媽媽。在那個炮彈飛舞的荒原，能在爆炸和槍聲下誕生已是萬幸。為他媽媽接生的是個中國的無國界女醫生。施晅總對著她笑，她于是便收養了這個與她有緣的孩子。后來，有同事告訴她，這個孩子的父親正在被敵人追捕，若她收養了他的孩子，一定會被牽連到。她不顧這些紛擾，繼續撫養他長大。她給他取名為“晅”，是盼望著他的國家能早日停息炮火，讓他盡早過上光明美好的生活。這十年，總有人在搜尋這個孩子，每一天他們都過得戰戰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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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了更好的照顧孩子，退居二線。孩子的母親在生產前交給她一個鐵皮盒子，說若是自己生下孩子后無法醒來，就拜托她保管這個盒子，在他長大后交給他。于是，每一次幫助孩子逃亡，她都隨身帶著這個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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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晅什么都沒有了，他所擁有的，只剩下眼前這個媽媽舍命保留下來的鐵皮盒子。此刻，他顫抖著打開它，看到兩張疊好的信紙和堆在上面的錢幣。茍延殘喘的陽光落在這些錢幣上，好像一地金色的眼淚。挪開堆在信上的錢幣，他拿起壓在上面那封。

那是他的繼母——那位女醫生寫給他的：“晅晅，你的生母在生下你之后就去了天堂，她是戰火中的天使，生下健康的你，已是奇跡。我教會你達里語，因為阿富汗永遠是你的家，你要去守護好自己的家園。我也教會你中文，因為這是我的家，那里的人們熱愛和平，友善可愛。這些錢幣，是我這些年的積蓄，留給你。我也終有一天會離你而去，只有足夠堅強才能活得更好。余生唯一能靠的，只有你自己了……”　　下面的那封信已然有些泛黃：“寶貝，你看到這封信時，媽媽已經走了，去了另一個世界……我不是的個好媽媽，但不要怪媽媽拋下你，只是我們的國家被硝煙吞沒，被貧困、落后包裹，我們只能守望和平。也許你永遠都見不到我和你爸爸了，我保存著與你爸爸此生唯一的合照，就壓在信封下面。我奢望我們一家能團聚，照一張全家福，但生下你，我已用盡了我畢生的運氣，我只希望你能夠好好長大，成為最好的自己……”　

施晅看到了那張有些泛黃，但保存完好的照片，抬起淚眼，透過那扇窗，看到一片黑色的云朵靜默地低下頭。蒼穹失昂，白駒未歸；萬籟孤寂，地精枯萎；戰火紛飛，人皆憔悴。兩個母親守望的這片家園，何時才能讓人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