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有什么?

一個醉漢

在自問自答:

“有野獸！”

野獸喘氣的聲音

大得象

鼓風爐呀

野獸一闖進來

電燈就黑了

沒有一個人

不躺在床上

但沒有一個人

敢再講一句話

為耿耿于明天

五分鐘的早起都死了

都死了

人也死了

床板也死了

桌子也死了

門和窗子也死了

只有被灑粘

提到人的高度他

正被孤獨所包圍

雙手空洞得

亂抓亂摸

忽然摸到個石膏像

他就跟它的

每塊突出的肌肉

接了不止幾十個

冷冰冰的吻

這樣，我們的醒者

點起了一支紙煙

象點起一盞

自己的燈

什么話就都從煙火上

跟自己從頭亮起來。

呸！

這就是人嗎

這就是人嗎

人所給我的

力量和愛

還不及一個石膏像

給我的多嗎?

你們這些

規矩得_

象幾何圖形一樣的人啊

你們這些

張開了嘴巴

象張開一面弓的先生

你們這些

為了拒絕一切氣味的誘惑

而割掉鼻子的衛生家

你們這些中性得

象太監一樣的圣者

你們這些

把好東西一骨碌

直吞到肛門里面而害伯咀嚼的食客

你們這些

把自己全部的美麗

用種種衣服遮起來的聰明人

都睡去

都睡去

都睡到死里面去吧

都睡進真空里去吧

我決不贊同你們

我決不跟隨你們

我決不給你們

活著的墳墓—身體

寫一塊血色的碑

你們呵

喉嚨里有歌

腳底下有鐵

眉毛里

有很深很深的隱藏

但是，殼子，殼子，殼子

‘你們這些

悲哀的殼子呀

心里的果子越成熟

殼結得越加厚了唉，我們的人

我們的野獸

我們的醉漢

我們悲憤的醒者

坐著，走著，吼著，動作著

竟拍起桌子來了

竟搖起床架來了

竟奮身墓門的前面

狠狠地發掘又發掘

想把埋葬在白日夢中的

那些感情的尸首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