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24年12月25日，圣誕節晚上，江淳抱著一束玫瑰出現在薛芩的公寓樓下。江淳看著三樓房間里明亮的燈光良久，最終按下了那串爛熟于心的號碼，“我現在在你家樓下，我可以上來見你嗎？”

　　沒有任何鋪墊就直奔主題，說話做事都不喜歡拖泥帶水的江淳在感情上還是沒有改掉這個習慣。

　　“你在開玩笑吧？”薛芩的聲音帶著幾分疑惑和調侃，腳步卻還是下意識挪到了陽臺上，看到江淳的一刻有些不可置信。

　　“五分鐘后再上來可以嗎？”

　　“OK沒問題。”

　　薛芩掛了電話慌忙把沙發上亂放的雜志、衣服一股腦兒扔進了一個閑置的柜子里，然后又到洗手間快速補了個妝。

　　薛芩把時間卡得很準，補完妝后門鈴就響了，薛芩打開門就聞到一陣撲鼻的香味，“Merry Christmas！”

　　薛芩雖然剛剛已經在陽臺上看到江淳捧著一束花，但卻沒想到是玫瑰，“你這是？”薛芩有些錯愕地看著江淳。

　　“以前交往的時候老被你嫌棄沒有送花給你，現在就當是補償吧。”江淳看著薛芩呆愣的樣子有些尷尬，“不打算請我進去坐一下嗎？”

　　薛芩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找了一雙臨時拖鞋給江淳，“有點亂就是，希望不要介意。”

　　“比起以前好很多了。”江淳這句話一下子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

　　江淳環視了一眼客廳有些百感交集，上一次來這里還是兩年前幫薛芩搬家的時候，那時候他們已經畢業了，薛芩因為工作的原因搬到了這里，而江淳在鄰省的一個城市上班，那時候他們還沒有分手，在談一場不咸不淡的異地戀。

　　“還是沒有戒掉這些小零食啊。”看到茶幾上一堆拆了包的膨化食品，江淳笑著打趣道。

　　“咳咳，冰箱里有水果，我去洗一下。”

　　“小芩，”江淳叫住了正欲離開的薛芩，“我來見你只是想告訴你分開的這兩年，我一直都忘不了和你的那段感情。”

　　薛芩的心跳漏了半拍，緩緩轉過身正好對上江淳期盼的眼神。

　　“然后呢？”薛芩問完以后就后悔了，有種明知故問的窘迫感。

　　“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想和你重新談一場戀愛？”

　　“我……考慮一下。”

　　薛芩忘了是江淳后來說了些什么，只記得臨別的時候，江淳說，”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給我回答。”

　　送走江淳以后，薛芩看了一眼桌上的玫瑰，一、二、三……十、十一，薛芩數了一下，一共11朵，一生一世的寓意。薛芩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動，無關那束玫瑰，只是想到江淳那張溫和的臉嘴角就不自覺上揚。

　　02

　　薛芩和江淳相識純屬是一場意外。

　　大二的時候，薛芩在合班上課的階梯教室撿到一本《國際金融學》的教科書，應該是上節課在這個教室上課的學生落下的。薛芩翻開第一頁，江淳兩個字映入眼簾，見字如見人，薛芩看著課本上洋洋灑灑的筆記對這本書的主人充滿了好奇。

　　費盡周折找到叫江淳的男生以后，薛芩有些小小的失望，不是想象中的陽光大男孩，而是一個有些靦腆的小男生。

　　江淳接過書連聲道謝，薛芩笑著說，本來打算送到校廣播站的，但是那邊每天都有好多失物招領的通知要播報，怕你急著用書，所以就親自送過來了。

　　江淳聽了之后執意要請薛芩吃飯，薛芩拗不過只好跟著江淳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川菜館。

　　吃完飯臨別的時候，江淳問能不能留個聯系方式，薛芩有些驚訝，不過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也不好拒絕，便留了自己的QQ。

　　晚上回到宿舍以后說起這件事，室友還戲謔薛芩撞到桃花運了，薛芩不置可否也沒當回事。

　　再次見到江淳是在圖書館，江淳在找一本科普類的書籍，而薛芩在文學類找張愛玲的一本小說，江淳先看到薛芩，他走過來輕輕拍了一下薛芩的肩膀，薛芩被嚇了一跳，江淳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不知道為什么，江淳的那個動作讓薛芩有一瞬的恍惚，外借室里很安靜，薛芩幾乎能聽見江淳的呼吸聲。

　　出了圖書館，江淳說他下午和室友約好了去郊外采風，問薛芩有沒有意向一起去。薛芩想了想正好自己也可以借助這個機會出去找找寫作的靈感便答應了。

　　除了江淳和室友阿亮，一起去的還有阿亮的女朋友明美。四個人租了兩輛自行車，阿亮載著女朋友，薛芩無疑要和江淳一輛車了。出發的時候，阿亮吹了一聲口哨對江淳說：“我們先走了，薛芩就交給你了。”

　　“知道了。”江淳說完又回過頭看了一眼薛芩，“他這人平時說話就不著調，你別介意。”

　　薛芩搖搖頭說沒事。不解釋還好，江淳一解釋，薛芩反倒臉紅了。

　　20歲的年紀，一個敏感的字眼一句狀似無意的玩笑都需要斟酌幾分才能不讓人聯想到其他。

　　深秋的郊外風景美不勝收，江淳和阿亮都在拍照，明美支開畫架準備畫畫，薛芩頓時感到有些尷尬，她不會畫畫，也沒帶相機，只能在邊上幫明美調顏料。

　　阿亮拍了拍江淳又看了一眼薛芩的方向，江淳才反應過來。

　　“薛芩，我可以請你拍幾張照片嗎？”

　　“幫你拍還是？”

　　“給你拍。”江淳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的。

　　薛芩后來每次回想起那天下午的事情都會少女心爆棚。

　　薛芩按照江淳的指示站在不同的地方擺出不同的造型，江淳的要求雖然有點高，不過不可否認的是他的拍照技術也很高，江淳拍出來的每一張照片都讓薛芩懷疑是PS過的，后來畢業的時候江淳忙著投簡歷，薛芩還調侃說干脆開個影樓好了，生意肯定很火爆。

　　薛芩對江淳的感情開始發生變化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后來很多書迷在微博上跟薛芩吐槽自家的男朋友不會拍照，每次都把自己拍得巨丑巨丑，薛芩都會抿著嘴回復，所以說有一個會拍照的男朋友很重要。

　　那天以后，薛芩和江淳在一起了。

　　江淳的表白方式有點奇葩，他給薛芩打電話說他約了阿亮和明美他們在以前的那家川菜館吃飯，如果她愿意給他一個機會就出來一起吃個飯。

　　薛芩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最后還是赴約了。

　　阿亮開了一瓶白酒，“恭喜哥兒們脫單，這瓶酒必須得干了。”

　　“必須的。”江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薛芩卻臉紅了，“我只是覺得這家店的菜挺好吃的，不吃白不吃嘛。”

　　“我也覺得挺合胃口的。”江淳樂不可支說道。

　　03

　　薛芩和江淳堪稱金融系的模范情侶，兩個人站在一起就是天生一對，男才女貌，不對，應該是女才男貌，薛芩還沒畢業的時候就已經是小有名氣的作者了。

　　在所有人都以為薛芩會和江淳一直走下去的時候，他們卻分手了。薛芩和江淳打破了畢業就分手的魔咒，卻沒能熬過異地戀。

　　畢業以后，薛芩在當地一家雜志社做編輯，江淳卻在老師的推薦下去了外地的一家證券公司。

　　分手是江淳提出來的，薛芩依然記得分手時的情景。

　　薛芩給江淳打電話說，出差一周后回到家，臥室的燈沒亮了，廚房的天然氣不夠了，浴室的花灑也壞了，就連放在陽臺的一盆多肉也死了，“為什么會這樣？”薛芩當時的情緒幾近崩潰，反復質問江淳為什么不在自己身邊。

　　江淳沉默了幾分鐘，“抱歉不能陪在你身邊，讓你一個人獨自面對這些困難。”

　　“我不想聽這些。”

　　“那……分手吧，希望能有個人在你需要的時候他就在你身邊。”江淳的聲音很輕，這些話卻還是收入了薛芩的耳朵。

　　“好。”

　　分開以后，薛芩辭去了雜志社的工作，在家悶了半個月。那半個月，薛芩每天都渾渾噩噩，不出門，不上網，手機也調了飛行模式，直到有一天明美來敲門，明美說江淳一直聯系不上薛芩才給她打電話。

　　失戀就像一場小感冒，薛芩沒有打針吃藥，依靠自身的抵抗力最后還是不藥而愈了。

　　重拾生活后，薛芩在家做起了自由撰稿人，把之前答應了別人的約稿寫完后，薛芩開始寫長篇小說。

　　半年以后，薛芩的首部長篇小說上市，因為之前幾年積累的人氣，薛芩的書賣得很好。出版公司還安排了十個城市的簽售會，看到江淳的城市后，薛芩心里涌起一絲苦澀，不過很快就淡化了。他們早已經不再聯系，就連對方發朋友圈都不會點贊，更不要說敘舊了。

　　薛芩去了江淳的城市簽售，沒有給對方任何訊息。江淳卻還是去了那天的簽售會，看到排成一條長龍的隊伍，江淳由衷地感到開心。薛芩不知道的是江淳站在新華書店門口盯著那張宣傳海報看了很久，也不知道他跑到一千米外的商場買了一個暖手袋回來，然后委托一個正在排隊的女生以她的名義送給了薛芩。

　　那天的氣溫很低，薛芩為了配合宣傳穿得有點薄，江淳看到薛芩簽名的時候時不時搓手很是心疼，以前在一起的時候薛芩就很怕冷，冬天基本上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04

　　明美打來電話的時候薛芩還在回想和江淳以前的事情。

　　明美說12月31日她和阿亮要結婚了，希望薛芩能參加他們的婚禮。

　　“竟然到現在才告訴我，太不夠意思啦。”

　　“江淳沒有告訴你嗎？我和阿亮上周領完證就請他喝酒了。”

　　“江淳回來很久了嗎？”

　　明美接下來的話卻讓薛芩震驚不已。

　　明美說江淳已經辭掉了之前的工作，并且在現在的城市安定下來了。

　　“他受到什么刺激了嗎？”薛芩有些不能理解。

　　“可能是因為我和阿亮要結婚了吧。”明美停頓了一會兒，“那天晚上他和阿亮都喝醉了，我親耳聽到江淳說他很怕你以后會和別人結婚。”

　　“……”

　　“江淳其實挺癡情的，當初分手也是沒辦法的事……”

　　結束通話后，薛芩整個人都癱軟在沙發上，這些年原來一直都是自己誤會了江淳。

　　明美說，江淳當初提出分手想的是長痛不如短痛，既然自己無法陪在薛芩身邊，不如讓別人代替自己照顧她。

　　明美還說薛芩消失的那半個月，江淳急得不行，那會兒江淳的公司管得特別嚴，對試用期的新員工更是苛刻，江淳想過辭職，但是想到年過半百的老師對自己的厚望又不敢輕易放棄。

　　明美還說，江淳一直默默關注著薛芩。去年夏天薛芩陪一個朋友去相親，在朋友圈發了一張照片吐槽，江淳看到后以為薛芩去相親了，于是打給明美問她知不知道薛芩相親的事。

　　“江淳當時好像很生氣，一直讓我勸你不要去相親，還說你各方面條件都不差，為什么要這么急著把自己嫁出去。”明美說她第一次發現江淳那么理智的人也會說出這種毫無邏輯的話，然后阿亮搶過電話說了一句活該總算把江淳的情緒給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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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第二天是星期六，薛芩一大早就醒了，醒來后的第一件事是給江淳打電話。薛芩想了一晚上總算想清楚了，她不想再錯過江淳。

　　電話接通后，江淳的鼻音有點重。

　　“感冒了嗎？”

　　“好像是。”

　　“你現在在哪里？我給你買點藥帶過去。”薛芩的語氣透著關切。

　　江淳報了地址。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過來。”薛芩邊說邊從床上爬了起來。

　　“我開車過來接你吧。”

　　“不用。你好好在家待著，還有多喝點熱水。”

　　四十分鐘后，薛芩找到了江淳的公寓。

　　江淳拖著疲軟的腳步來開門，薛芩皺了皺眉頭，“昨天還好好的，怎么一轉眼就感冒了？”

　　江淳吞吞吐吐說離開薛芩家以后又出去了。

　　“去哪里浪了？”薛芩把藥拿給江淳，又倒了一杯開水。

　　“我去郊外了。”

　　薛芩愣住了，“你是不是傻？大冬天的沒事跑去吹冷風。”

　　江淳一臉無辜地望著薛芩，“我只是想找回一些當初的記憶。”

　　薛芩本來還想斥責一下江淳，但是看到江淳清澈的眼眸時卻又什么話也說不出口。薛芩想起了在圖書館的時候，江淳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示意她安靜不要說話。

　　薛芩定定地看著江淳，“你都知道我去相親了，為什么還要等我復合？”

　　“我后來知道了那只是一個誤會啊。”

　　“可是如果是真的，你也會為了我而錯過其他的姑娘嗎？”

　　“不是為你，是我自己。”江淳憨笑著說。

　　“腦子抽風了吧？”

　　“如果最后不是你，晚一點又有什么關系。”

　　薛芩反芻了幾遍這句話才領會到它的含意，反應過來的時候江淳已經走到書架前正要拿什么東西，薛芩走過去輕輕抱住了江淳，江淳伸出去的手僵硬了幾秒，“我給你看個東西。”

　　江淳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這是我從網上買的簽名書，賣家說是你的親筆簽名，你幫我看一下是不是真的。”

　　薛芩看到是自己的書饒有興味地翻開來看了一下，“江淳你被人騙了。”

　　“不是吧？這么坑。”

　　“你想要我的簽名就跟我直說嘛，咱倆的交情難道還不值一個簽名？”薛芩說完拿起筆在書上鄭重其事地寫了幾個字。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江淳念出了聲，落款是薛芩和自己的名字。

　　江淳眼底浮起一絲狡黠，“阿亮和明美都領證了，我們什么時候也去領一個？”

　　“感冒好了再說。”